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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大镜
也算是笔孽债吧
2020-02-15 10:41:00  来源:常州市检察院  作者:纪萍

  30多年前,白皙漂亮的芳惠跟一插队在常州郊区的上海知青结婚,生一女儿,女儿周岁时知青上调回沪,孩子可随父入上海户口,而芳惠的户口永远进不了上海滩,这就注定了她被抛弃的宿命。离婚协议上写着:女儿归男方,女方日后不再与女儿来往。芳惠含泪咬牙签了字,这笔孽债延续至今……

  同是天涯沦落人

  芳惠孤身回了娘家,那年她23岁。芳惠在中山门菜场做水产生意。一个单身女人做这种生意不易啊,一帮子生意人中费鸣坤对她常有关照,重活累活帮衬一把,芳惠挺感激。

  费鸣坤邋遢鬼一个,头发永远乱蓬蓬,衣裤永远皱巴巴,身边总带着个跟当爸的一样脏兮兮的5岁女儿晶晶。晶晶妈在孩子周岁时就跟费鸣坤离了,晶晶长大成人后听邻居说是她爸酒后暴打妈妈,妈妈就走了的;另一版本说是她妈外面有人,爸爸把妈妈衣服烧了,赶她走的,反正妈妈走后晶晶再也没见过她。

  做水产生意得起早摸黑,芳惠也帮衬费鸣坤照顾没妈的晶晶,每每想起跟晶晶同年的女儿,芳惠独自落泪,也因此她对晶晶格外亲切。晶晶喜欢芳惠阿姨,心想,阿姨要是我妈妈就好了,晚上就能陪我睡啦,就不要跟爸爸睡了,他身上那味道太难闻了!

  患难之交难免日久生情,芳惠26岁时跟33岁的费鸣坤去民政局登记结婚。芳惠说知道他爱喝酒,也聚不起钱来,就想以后管管他会好的。年轻时谁都会看走了眼走错了路。以芳惠当时的个人条件,完全可以找个各方面比费鸣坤好些的,可她给自己的定位是“落脚货,处理品”,就连她娘老子也这么认为,所以找个也是离异的酒鬼并不委屈自己,扯平了。

  婚后有了儿子小峰,芳惠还是把晶晶当亲生女儿待,对俩孩子从没偏心眼。晶晶也懂事,不大点就能干家务带弟弟,那个阶段是这个重组家庭最幸福的光景。

  恶习乃病 得治才是

  按说费鸣坤酒量不咋的,喝点啤酒黄酒就能醉,可不喝还不行,浑身没劲,六神无主,酒是他亲爹,这种男人常有,这叫酒精依赖症,停止饮酒后即难受不安,肢体震颤、恶心呕吐等,因长期过量饮酒引起中枢神经系统中毒,形成精神障碍等疾病。酒精依赖症可以通过药物及心理治疗戒酒,从而恢复正常生活及工作能力,可一般家庭不知道看这种病,很多家破人亡的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源于此病。

  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,费鸣坤喝醉了独自回家,晃晃悠悠一头栽在北环路石头墩子上,路人报警送到市第二人民医院,芳惠接到电话赶去都快天亮了,这是第几次去医院接老公她记不清了,往常挂几瓶盐水就没事,能安稳一阵子。可这次撞了脑袋,不知撞醒哪根神经,酒瘾更大了,一早睁眼就得喝,不喝腿脚都迈不动,还耽误不了时辰,按芳惠的话说这是喝的“柜台酒”,即一早跑到超市或小店拿来袋装酒,靠着柜台边立马喝光,要求不高,也就是枸杞黄酒之类,一天好几袋,整天神魂颠倒,生意做不成了,换了几个单位也都被辞了,谁愿意养个酒鬼啊。巧者劳,能干的芳惠累死累活地干,还是不够丈夫酒钱,没辙,房子出租一半,房租归支付酒钱。

  费鸣坤早上不刷牙不洗脸,晚上不洗脚不洗澡,加上烟酒味,芳惠无法与他同床共枕,院子里翻建间小屋,邋遢鬼没吭声独自住进去了,倒也知趣。小峰住校周末回家,饭桌上老爸那难闻的味道熏得儿子几乎呕吐:爸,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了,要不回你屋吃去吧!芳惠给丈夫盛了饭菜端到小屋里,之后,开饭时间一到,费鸣坤就捧着只青边海碗来盛饭菜,再默默地回小屋,怪可怜的。

  掐指算来,费鸣坤快20年没工作了,与酒为伴不亦乐乎,常借酒劲无理取闹,对芳惠拳打脚踢,左邻右舍都见过他拎着菜刀追赶芳惠,就为要酒钱,再不给就砸东西,芳惠只能给,只能忍。

  终于火山爆发了

  晶晶谈恋爱了,不敢把对象带回家,怕老子生事丢人。同为女人,晶晶能感受继母的不易、无奈和痛苦,她劝芳惠:妈,跟我爸离婚吧,这样下去你太苦了。芳惠摇摇头:不,不,我是离过婚的,不能再离婚啦!一次不幸的婚姻给一个女人的伤痛阴影是一生的。

  芳惠努力支撑这个家,还得把日子越过越好,眼看小峰也快到谈情说爱的年龄了,得简单装修一下破旧的家,请来木匠、油漆匠,打一排衣柜,水泥地铺上新地板,忙里忙外,再苦也有个盼头。

  喝醉了的费鸣坤经常在外小住几日,一般在朋友的浴室或店里,有时人家会通知芳惠去带人,装修这阵费鸣坤啥也帮不上,也不见人影,芳惠忙得没顾上他。这日芳惠把那顶摇摇晃晃的破衣柜差人搬出去扔了,刚收拾妥当费鸣坤冒了出来,手一摊:大衣柜是30几年前我跟晶晶她娘结婚的时候请木匠做的,你扔了就得拿钞票来换!别以为他是念想前妻那点情分,这会他恐怕连前妻长啥样都想不起来了,要酒钱呗。芳惠坚持不给,装修你一分钱拿不出来,正缺钱呢。费鸣坤暴跳如雷:你给不给钱,不给就砸地板!芳惠低头看看刚刚铺好的地板,眼泪往肚里流,给了200元得片刻安宁。

  夜深了,芳惠睡不着,战战兢兢数十年,伴酒鬼共舞的日子何时到头哇!

  透过窗子她看到丈夫小屋的灯熄了,唉,里面的人能一睡不醒就好了。她下了床,楼梯间角落里翻出包老鼠药,蹑手蹑脚来到小屋,男人鼾声如雷,她把老鼠药放进他平日喝酒的玻璃杯里,顺手打开一听可乐倒进酒杯……实话实说,她对他,早就磨刀霍霍向猪羊了。天亮了,芳惠照旧忙里忙外,中午盛了饭菜端到小屋,费鸣坤吃了,没动玻璃杯。晚上芳惠料理完装修工人晚饭后再盛了饭菜送到小屋,费鸣坤不在,芳惠搁下饭菜,临走她瞥了一眼那只装了老鼠药和可乐的玻璃杯,还没动……

  第二天一早芳惠再去小屋,昨晚的饭菜没动,玻璃杯空了,费鸣坤仰卧在床,两脚着地,一动不动,已经僵硬了……芳惠冲出家门大声哭喊:鸣坤死了,他死了!

  逮捕书上罪名一栏写着“故意杀人”,芳惠大声辩解:我没想杀死他,我想让他吃了老鼠药变成痴呆,就不闹事了,一家就安宁了,我宁可服侍他到死。可吃多少至痴呆吃多少会致死,你弄得清把握得了吗?虽不希望却并不防止危害结果的发生,对死亡后果持放任态度,属间接故意杀人。

  小峰说:20来年我爸靠我妈养着,还对我妈拳打脚踢。晶晶哭着向办案人员证实:我妈没过过一天好日子,请求从轻处理她!四邻证实费鸣坤嗜酒成性、家庭暴力等。法庭上律师也提出被害人有过错,要求从轻减轻处罚被告人。忍了30年的芳惠无疑值得同情,但是费鸣坤的种种不是并不属于刑法意义上的过错,他是在没有对芳惠实施人身伤害的情况下被毒死的。芳惠被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无期徒刑,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

  说起30年前的孽债,芳惠说:那会嫁给上海知青的大多被离了,没办法,不离的话就是你这人不通情理,不厚道,说得再严重点就是害了人家。据说当年回上海的知青现在大多过得结结巴巴,算是底层市民,要是前夫不回上海,呆在常州一家三口过过日子也挺好的,总比他在上海蜗在筒子楼强吧。自从他带走女儿后就断了音讯,女儿现在也该跟晶晶那样恋爱成家了吧,真希望她能来监狱看看我,我毕竟是她亲妈呀……

  身陷囹圄倍思亲呐!

  编辑:潘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