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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妻的索取
2020-01-14 15:28:00  来源:常州市检察院  作者:纪萍

  中秋月儿明。

  监狱给服刑人员每人发两块月饼,这是葛益辉在监狱的第一个中秋节,对面床的抢劫犯、五大三粗的王彪抓起月饼三下五除二下了肚,他俩刑期一样,有期徒刑14年,只是罪名不同罢了。葛益辉羡慕王彪的没心没肺,他吃不下去,端详月饼上殷红的“花好月圆”,想起了爹娘,想起了前妻邬梅和女儿……

  一、

  记得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会,爹娘四处奔走借来学费,娘说:等新鸡下了蛋就能换生活费,每月给寄啊。葛益辉捧着各种票面的学费哭了,他发誓一定让爹娘过上好日子。

  葛益辉与官二代邬梅是大学同学,这倆大三就好上了,毕业后邬梅不顾父母反对硬是裸婚嫁给了穷小子。

  葛益辉从区级机关小公务员干起,副科长、科长,副局长,局长,10年前调到市局任处长,邬梅不断刮起枕边风:千万不能跟钱扯上干系啊。直到升任市局副局长,钱的事情上葛益辉是清白的。

  因工作关系葛局长应酬多了身边的知性美女也多了,第六感觉告诉邬梅,丈夫另有所爱了,她甚至闻到了丈夫身上来自另一女人的味道,情感洁癖的女性往往会有这种幻觉,何况还更年呢。

  葛益辉无数次暗暗端详妻子,觉得她没啥大的变化,比年轻时丰腴绰约了,她温柔体贴,丈夫和孩子是她的所有,20年如一日;跟公婆相处甚好,待人接物大方得体,说不出有啥不好的地方,那为啥对她就没感觉呢?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行了,可没多久,35岁的单身丽人秦入画证实了葛益辉是行的。一次工作宴请葛益辉喝高了,秦入画把他塞进车带到五星级宾馆……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佛晓,葛益辉到了办公室才定下神来,这就道出一句:祸根万种皆由醉,醒后方知恨也迟。

  现代婚姻中,没有瑕疵的情感乃稀罕之物,可邬梅容不得半点沙子,早餐桌上,一纸离婚协议冷冰冰等候着葛益辉。昨晚邬梅在协议上签名那刻犹豫了一下:这一落笔,她跟他就是陌路人啦,以自己的年龄,高低不就,再找个各方面都如意的伴也难,恐怕后半世得孑然一生了。想到此不觉凄凉透背,而内心的自尊,骨子里的清高,不容她多想,她在协议下方签下名字,立刻有种摆脱痛苦的松快……

  邬梅平静地处理好了一切离婚事宜,婚姻这玩意儿就是件易碎的瓷花瓶,碎了就碎了吧。邬梅越是平静如水,葛益辉越是惴惴不安,静悄悄地离婚没影响他仕途,邬梅的隐忍淡定成全了他,而他宁愿邬梅打打闹闹,哪怕影响仕途也无妨,总不能让人家上了当还帮骗子数钱吧。葛益辉没争女儿,女儿随邬梅生活,跟了他的话,预备后妻人选秦入画可不是省油的灯,不定过成啥样子呢。

  二、

  半年后葛益辉静悄悄地再婚了,动静大了是给自己添乱,秦入画懂这个理,葛益辉乃潜力股,来日方长吧。

  欧式壁灯送出玫瑰色光晕,舒伯特的小夜曲委婉缠绵,秦入画温情脉脉贴近葛益辉的胸膛,葛益辉想好好做功课,可邬梅那张憔悴不堪的脸不请自来,老在眼前晃动,一下子没了性趣。他觉得跟后妻颠鸾倒凤的好日子是建立在邬梅的无辜与痛苦之上的,总有种负罪感,栖栖遑遑像个罪人似的,他决定给前妻补偿,越快越好,否则跟后妻的日子没法安生,他有些迫不及待。

  这日下午,华丰公司潘总去了葛益辉办公室,当面感谢葛局长签批的小项目到手,临走丢下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。

  下班葛益辉去了趟老房子,把文件袋推到前妻面前,里面是8万元现金,他说:有啥需要就跟我说,看你挺憔悴,得保重身体啊!邬梅心头一热,这不是钱,是他尚存的一丝情意,她没推辞。之后葛益辉每次回老房子都会带一只牛皮纸文件袋给乌梅。

  不久,邬梅在日报头版看到葛益辉晋升市局局长的消息,虽是意料之中,却没想到离婚后他居然提升得这么快这么稳当。放下报纸,心口有些堵,感觉自己真像闺蜜说的:男人生病女人吃药,高风亮节过头了,纯粹二百五!

  闺蜜总动员下邬梅要自己拯救自己了。原本素面朝天的她开始逛购物中心及各大女装品牌专卖店,美容会所……镜子里的她越来越靓丽,周围的人无不赞美她越活越年轻,还有好事者为她牵线搭桥相亲,当然,邬梅是不会去的。邬梅心情好多了,居然能淡定地面对电视上风光无限的前夫且不再闹心了。她真的没想到,时尚消费能带来如此满足感和喜悦感,更重要的是,这些钱来自于前夫,这说明他还是在乎她的,邬梅开始主动向前夫索取补偿。

  三、

  葛益辉对前妻的索取有求必应,每次满足了前妻的需求后,他的负罪感就是一次极大的释放,跟后妻在一块的时候也就放松自如了。

  一年下来葛益辉交给前妻现金及购物卡不下60万元,邬梅心知肚明这些肯定不是他的正当收入,可她已不是吹枕边风的贤妻了,前夫会不会因此落马她管不着,也不在乎,甚至还有种报复的快感,原本是我的,现在是别的女人的了,拽住他,不让那狐狸精舒坦。

  邬梅花钱不眨眼了,消费最多的是美容,做各种高档抗衰项目,皮肤白皙透亮了,法令纹、川字纹浅了,脸颊收紧了,下巴颏尖了……这年头,女人们最担心的似乎已经不是失去婚姻,而是容颜衰老。夜深人静,邬梅躺在客厅长沙发上,贴好800元一张的补水美白面膜,舒了口气:过去,为家为丈夫女儿只有付出没有索取,现在要为自己活着。她又琢磨起下一次向前夫索取补偿的理由。

  电话里她告诉葛益辉定了套跃层式250平米精装修的单元房,总价260万,首付68万。那头葛益辉道:知道了,全部我来,等我几天。

  一周后,葛益辉回了趟老房子,把银行卡推到邬梅面前:这里有68万,密码是你的生日,别担心,这钱是老家拆迁的第一笔补偿款,以后还有拆迁款到手,再给你送来……

  68万是葛益辉从开发商李振那里索要的。他豁出去了,这不是钱的问题,是他对她从未改变过的一份心疼,他顾不了那么多了,他也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叫做“索贿”,是受贿罪中的从重情节,他还知道,受贿10万元以上就可能判处有期徒刑10年以上。他想,老板们的项目都到手了,挣得盆满钵满,而且与他们的接触没有第三人在场,没必要顾虑重重。

  拿到68万元银行卡的第二天,邬梅在高档美容院刷卡消费21万元,做了肉毒素瘦脸注射,手术很顺利,一个小时解决问题,邬梅凑到镜子面前仔细端详自己的脸,心情又一次得到愉悦。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美容院直接去了购物中心,花3.7万元买了只最新款的大红LV手提包,快到本命年了,避避邪。

  之后一个月内,葛益辉从另俩名开发商处分别索取100万元,一共200万元全部交给了前妻。葛益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,把第二笔100万元交给邬梅时他说:买了新房子,你和女儿好好过日子吧,我以后恐怕不能再给你们补偿了!

  三个月后,葛益辉进了看守所……

  邬梅发疯似的赶到北京聘请知名律师,她消费掉的银子都得退还,还把父母养老钱也拿来退赃;她在检察官面前痛哭流涕地把罪责往自己头上套,她要豁出一切去救这个让她爱恨交加、已经不是他的男人的男人。她替葛益辉退出了全部受贿款460余万元,包括被秦入画卷走的100万元,为葛益辉从轻判处创造了条件。

  邬梅与两个月前判若俩人,面容憔悴神情呆滞,前额发根部生出一片不到一公分长的白发,黑白交替,特别显眼,一下子老了许多……葛益辉的刑事判决生效后,秦入画的律师送来离婚协议书,葛益辉没说一句话就签了字。

  探视日女儿来探视葛益辉,隔着玻璃墙哭成了泪人。邬梅因为不是亲属不能会见,她写了封信,手写的五张纸,夹了两张三口之家合影照片,一张是女儿百日那天,另一张是女儿拿到清华录取通知书那天。葛益辉把信和照片揣在贴身衣袋里随身携带,似乎是他的一道护身符。信中邬梅要求复婚,葛益辉写了张纸条给女儿带去,就一句话:谢谢你!你的请求我不可能接受!(涉案人员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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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编辑:潘登